曼慈法师
曼慈法师(公元1908~1987年)
曼慈法师俗家姓周,名邑,字树民,出家后法名梵舟,字曼慈。他是湖南省湘潭县人,清光绪三十四年(一九○八年)出生。他家世业农,是一个贫寒的佃农家庭。本来一家人就生计维艰,衣食不周,不意在曼慈八岁的时候,天降横祸,他父亲为野外疯狗咬伤,竟罹患了无药可医的狂犬病,因而丧命。一家人生计无着,翌年他的母亲下堂求去,他的弟弟为其伯父所收养,曼慈做了拖油瓶到了别家。后来他伯父不忍心周家骨肉流落异姓,又接他回来,送他入私塾读书。唯他伯父的家境也不宽裕,生活拮,无力长期供养他读书,他不得不再度辍学,以打柴放牛度日。
曼慈有一个堂伯父,早年在方上寺出家,法名德智。曼慈十二岁时,德智和尚知道了他不幸的遭遇,便要他到方上寺充当杂役,作务之馀,德智和尚教他认字读书,学习经文。曼慈天资颖悟,刻苦向学,于经文有所领悟,而生起出家修行的念头。十三岁时,由德智和尚的推荐,送他到南岳祝圣寺,礼妙境和尚为师而剃度出家,同年受具戒于正果和尚座下,使他成为一个不足年龄的比丘(佛制,沙弥满二十岁始可受具足戒,但早已成为具文)。同时在妙境和尚的安排下,命曼慈以觉明和尚为法师,继承觉明的法为其法嗣。
民国十七年(一九二八年),灵涛、善因二位法师,把三年前创办的南岳僧伽学校(时已停办),迁移到祝圣寺,改名为「南岳佛学讲习所」,曼慈入所受学,在所三年毕业。继而负笈北平(北京),考入广济寺弘慈佛学院深造。入学一学期后,广济寺修建七七华严道场,不意横祸飞来,引发了一场大火,大雄宝殿、藏经楼、华严坛、大悲坛等重要殿堂全毁。所幸佛学院房舍犹存,学生仍照常上课。他在佛学院受学期间,刻苦向学,有系统的研习佛学经典,成绩优异,颇受师长器重。
民国二十三年(一九三四年),曼慈在弘慈佛学院毕业,继而赴江南行脚参访,他到过上海、杭州、宁波等地,参访诸大名刹,拜谒佛门长老。行脚年馀,回到湖南。南岳有一所觉民高等小学,这是民国十五年(一九二六年)间,上封寺住持素禅和尚所创办的。曼慈回到南岳,受聘为觉民小学教员兼任庶务主任,由于他教学认真,管理事务能力过人,未几,改聘为训育主任,后来接任了校长。在此同时,他还在南岳佛学讲
习所兼任教师,讲授《印度佛教史》。
民国二十六年(一九三七年),日寇侵华军兴。由民国二十七年(一九三八年)开始,日寇军机屡屡轰炸南岳,学生安
全受到威胁,在曼慈的主持安排下,觉民小学先后五次搬迁,而弦歌不辍。曼慈办学负责认真,他聘请僧俗教师,必学有专长。他经常查堂听课,以考核教师教学的绩效。但他为人公正,待人谦和,以此受到全校师生的敬重。
在日寇侵略的第三年,巨赞法师到了南岳。那时是国共合作时代,巨赞在共产党要人叶剑英的支持下,联络南岳寺院的爱国法师,组织「南岳佛道救难协会」、「南岳佛教青年服务团」。南岳佛道救难协会于民国二十八年(一九三九年)五月,在祝圣寺召开成立大会,选举出上封寺宝生法师为会长,祝圣寺方丈空也、南台寺方丈悟真、大善寺知客有缘,三元宫住持刘光斗四人为副会长。会中分股办事,由演文任训练股长、巨赞任宣传股长、明真任文书股长、灵涛为书记长,而曼慈担则担任庶务股长。
曼慈热心于参加抗倭活动,他们在祝圣寺开办「战时知识训练班」,训练青壮年僧侣以战时知识,一个月毕业,由曼慈、明真等一般干部,带领着受过训练的僧侣,在衡阳市区及农村集镇,展开抗日宣传。他们发动民众,「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」,支援抗战。曼慈还参加了南岳佛教青年服务团,六月三十日,服务团赴长沙展开救亡活动,他们在作战地区抢救受伤的平民,对难民也加以照应及安置。
民国三十一年(一九四二年),曼慈法师当选为中国佛教会湖南省衡阳支会理事,并由理事会推举为理事长。继而是年七月,中国佛教会湖南省分会。召开第一届代表大会,曼慈出席,在大会上当选为省分会理事。
民国三十四年(一九四五年),日寇战败,无条件投降,继之以四年国共内战,此数年间曼慈法师仍驻锡南岳。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,曼慈法师一向是支持共产党。一九五○年初,全国推行土地改革,减租退押。南岳大善寺的一部分僧人抗拒减租退押,他们组织了一个「南岳佛教生活改良协会」,并攻击曼慈。曼慈法师乃另行组织「南岳僧伽生产合作社」,带领僧众从事副业生产的活动。
一九五三年三月,曼慈法师被选为衡山县人民代表;是年他结合佛道二教,组织「南岳互相组」,曼慈担任组长。一九五五年七月,他到北京出席中国佛教协会第二届理事会议,被选为佛协理事。返回南岳后,翌年把「南岳互相组」扩大,改组为「佛道农业生产合作社」,他带领着僧道社员,开辟荒地,种植茶树果木,并开办素食馆、招待所,以增加收入,改善社员生活,以此来摆脱自古依靠地租的传统。合作社各项事业所入,除了维持社员口粮外,多馀的用以维修寺院、道观,及成立敬老院,安置老弱病残的僧道社员。
一九五六年四月,南岳组织佛教协会,在成立大会上,曼慈法师荣膺首届会长,是年并当选为湖南省政协委员;五月,由班禅额尔德尼、却吉坚赞任团长的中国佛教代表团,出访印度、斯里兰卡等国,曼慈也是访问团的团员之一。回国后,在南岳除推动佛道合作社的工作外,并致力于佛教史研究。一九五七年三月,在中国佛教协会的第二届理事会上,他再度当选为理事。一九六○年,参加了以明真法师为首的《湖南省通志.宗教志》的编纂工作。
一九六一年,国家指示∶「僧尼要以宗教生活为主,对经典、历史有所研究,保护好寺庙文物,支持名山建设。」曼慈为了响应这项号召,他把佛道合作社生产大队的土地交给国家,合作社则专从事寺庙的园林建设和茶园的开辟经营。是年十二月,曼慈法师因这些拥护政策、支持国家的行为,当选为湖南省的人大代表。
曼慈法师为了振兴南岳早年驰名的「云雾贡茶」,一九六三年秋天,他亲自带领着合作社的一批中青年社员,到一处三面高山环绕,石岩壁立的深山,在一处名毗卢洞的所在,洞的附近有一座古老的广济寺,他们在寺中安营扎寨,在终年云封雾锁的高山坡上开辟茶园。他不避艰险,身先士卒,终于在陡峭的山坡上,垦出一层层的梯田,种下一畦畦的茶苗。在曼慈法师精心的培植下,毗卢洞的云雾茶种植成功,远近驰名。品茶的人将山泉煮沸后,冲在壶中的云雾毛尖上,但见水色碧绿,香气扑人。可是饮茶的人,很难想到在深山岩壁上培育茶苗者的辛苦。
一九六六年,文化大革命开始,红卫兵以「莫须有」的罪名,拒捕了一向支持共产党的曼慈法师。红卫兵小将无休止的批斗他,把他吊起来毒打,使他左眼失明,脑部震荡,遗留下终生不愈的后遗症。一九六九年十一月,他被强迫还俗,下放到衡山松柏公社万家大队,接受劳动改造。这时他年逾六十,以伤残之身,在农村中放牛、种菜,度过了艰苦的十年。
一九七六年十月,文革结束。一九七八年底,在中共的第十一届三中全会上,落实宗教信仰自由政策,恢复宗教活动。一九七九年,曼慈被宗教部门的人员找回南岳。这时他年已七十二岁,他严守佛制,再度出家,重新受戒,恢复了比丘身份。一九八一年,南岳佛教协会恢复活动,他重任会长,并且再任中国佛教协会理事。在此期间,他还担任湖南省人民代表、衡阳县政协副主席、湖南省佛教协会副会长,他领导南岳佛教协会,以惟正法师担秘书长,协助他推动工作。在文化大革命十年的浩劫期间,南岳的寺院、佛像均遭到破坏,经典、法器多被没收或销毁。十年间有寺无僧的寺院,院墙倒塌,殿堂颓废,院落中杂草丛生,一片荒芜,可说是百废待举。而佛教协会初成立时,人财两缺,也没有任何档案资料。面对如此困难的局面,曼慈和惟正两位老和尚,不顾年事已高,跑北京,奔长沙,经过多次的努力,南岳佛协取得了中央和省方的支持。以后数年,曼慈老和尚和南岳的几位老宝昙、慈茕,大岳等法师,奔走求援,从海内外募集得大笔资金,修复了南岳大庙、祝融殿、南台寺、铁佛寺、藏经殿、大善寺等近四十处寺院,重塑了佛、菩萨金身,僧尼人数发展到近百人,使荒废了十年的南岳,逐渐恢复旧观。此外,他还推动恢复早年的佛学讲习所,以培养新一代的僧材。
曼慈老法师所推动的最后一件工程,是重建祝圣寺后面的普同塔。一九八六年年底的某一天,曼慈老法师在同参远炽的陪同下,去祝圣寺后察看重建普同塔的工程情形。他见松柏滴翠、清幽宜人的环境中,一座新塔耸立,工程已近结束,他很高兴的说∶
「以后我们这里出家人圆寂,总算有个归宿之处了。这塔建成后,我可能是第一个入塔报到的人。」
远炽和尚说∶「老法师你在说笑话。」
曼慈老法师却笑着回答∶「人迟早总要死。至于笑话么?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笑话呀!」
回到他所居的静室,书写偈子三首留下来,这三首偈子是∶
其一
虚生浪死几千秋,只为当初不肯修;
今日回光归去也,莲台上品乐优游。
其二
浪迹娑婆不计秋,谁人肯把己躬修;
一朝顿悟娘生面,此界他方任我游。
其三
来亦无所得,去亦无所碍;
脱下臭皮囊,真得大自在。
看过普同塔后的十馀日,在一九八七年的元月十一日,曼慈老法师端坐在他自己卧室的藤围椅上,左手按膝,右手垂于大腿之侧,安详示寂。世寿八十岁,僧腊六十七夏。他果然是第一个到普同塔报到的人。
(于凌波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