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芾煌居士
朱芾煌居士(公元1877~1955年)
朱芾煌,又名黻煌,四川省江津县人,生于清光绪三年(一八七七年)。他的早年事迹不详,中年久居北京。民国十年(一九二一年)九月,太虚大师在北京弘慈广济寺宣讲《法华经》,芾煌与北京名流居士庄思缄、夏仲膺、蒋维乔、胡瑞霖、林宰林等在座听讲。芾煌于座中提出佛学上的七点疑问,请太虚大师解答。所提问题,语皆精辟,时人始知其于佛学理解之深。
是年,他与韩清净、徐森玉、饶风璜等组织「法相研究会」,推韩清净为会长,芾煌年长清净七岁,为从清净学唯识,乃礼清净为师,终身执弟子礼。从此他屏弃以往所学,专究一本十支之学,毕生不懈,而深入堂奥。
民国十六年(一九二七年),他与韩清净、徐森玉、韩哲武、饶风璜等组织「三时学会」,推韩清净为会长。三时学会以阐扬印度佛学和佛教真实教义为宗旨,尤侧重于法相唯识之研究。会中定期讲经,并译述及刻印佛教经典。芾煌协助清净推动会务,不遗馀力。
民国二十三年(一九三四年),芾煌开始编纂《法相辞典》,历时三十月而成。民国二十八年(一九三九年),由商务印书馆出版。韩清净、欧阳竟无、周善培等为之作序。这部辞典洋洋三百万言,可谓空前巨构。
芾煌编纂这部辞典的动机,是他认为一般的佛学辞典,在编纂上有十种失误。他在《法相辞典》的序文中,指出这十种失误是∶
一、一般的佛学辞典,泛载俗名者多,唯取法名者少。
二、于所载法名中,随自意解释者多,依圣教解释者少。
三、于所依圣教中,依中土诸师之说多,依佛菩萨之说少。
四、于佛菩萨之说中,依不了义经者多,依了义经者少。
五、依了义经者,译文讹误者多,译文正确者少。
六、译文正确中,选材芜杂者多,选材精慎者少。
七、选材精慎中,唯举一义者多,兼学众义者少。
八、兼举众义中,略释概要者多,详陈本末者少。
九、详陈本末中,大小无分者多,大小可别者少。
十、大小可别中,出处不明,难可查对者多,详卷页,易可查对者少。
如何始能避免这些失误呢?他在序文中继说∶
昔我先师玄奘三藏,以华夏之耆英,植典型之未泯,忘躯殉法,远学五天,精习穷探,历时廿岁,言旋旧邦,殚精译事,所翻经论,大共合七十馀种,遗书一千二百馀卷...取其释经必需之重要名句,显了易解者,集为《法相辞典》共二百六十馀万言,皆录原文,不加诠释,并标卷页,藉便检寻,设值诸义攸殊,即使诸条汇列,先大后小,由略及详,其或原文殊繁,弗克备载,亦各标明出处,俾诸学者,得考原文...
三藏法师,西学东译,则如商主选货运华,我今采彼法名,集为辞典,是为开彼宝库之钥,亦如商品陈列所之择要陈列,用始世人简选之心也。自民国二十三年(一九三四年)双十节始业,民国二十六年(一九三七年)四月书成,凡历时三十月。
这部辞典所采取的资料来源,是取自《解深密经》、《缘起初胜法门经》、《显扬圣教论》、《成唯识论》、《二十唯识论》、《五蕴论》、《因明正理门论》等法相唯识经论。此书于一九三九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,全文二百六十馀万言,分装四册,书前有韩清净、欧阳渐、周善培等三人的序文。韩清净的序文称∶
欲究佛典,须研法相,今辩其义,有三最胜∶一、方便最胜,二、真实最胜,三、施设最胜。
此复云何?〈显扬颂〉云∶诸佛说妙法,正依于二谛,一者世俗谛,二者名胜义。如是二谛,摄一切有为无为法尽,是名为法。此一切法,略有自相、共相、因相、果相,及至广说有无量门种种差别。诸佛于此施设无倒∶善巧宣说,是名法相,诸佛子,以此为依,无有违逆,乃能于诸佛典,言善通利,意善寻思,见善通达。《瑜伽显扬》谓至教量略有三种∶一、圣言所摄,二、对治杂染,三、不违法相。即此谓也...
法侣朱君芾煌研习此学,历十馀载,习佑法相为诸圣贤所必由,为大小乘所共具,闻思修慧,以此为思,以此为缘,以此为依止,以此为建立,舍此方便,谓能令彼生起增长,乃能成办一怍诸胜功德,无有是处。然其义门无量,名句繁广,称量称理,记别匪易,爰搜集大小乘教阿毗达磨所摄贤圣语言,萃成一篇,名曰《法相辞典》∶...
彼以法相难入易忘生怖畏故,无觉了欲亦于如来所未生净信,有此方便,应可除遗,应可生信,诸有智者,当共许之,清净识。
欧阳竟无的序文,是民国二十七年(一九三八年)四月在四川江津写的。前一年中日战争爆发,南京支那内学院迁四川江津,他在序文中说∶
二十五年(一九三六年)秋,朱君芾煌述其编《瑜伽法相辞典》倩予作序,彼事未竟,我固未应。二十六年(一九三七年)秋,欧阳德三揭朱君所编体例而至,促予序成,然已战起,乱离瘼矣。岁暮至蜀,至江阳。朱君江阳人也,缘何不期而凑,虽北平,犹促序,乃不得不序。《瑜伽辞典》一用论释不参己意,悉出卷页,极便推寻,俾精熟瑜伽者一览而数遍家珍,未谙瑜伽者入目即惊佑美富,琼林玉树大会无遮,功德较量有数率哉。风雨鸡鸣伊可 也,趋跄正轨殊可敬也。
芾煌一生致力于法相唯识的研究,编着此一部《法相辞典》,而有南北两大师为之作序,亦可见此书的价值了。
民国十年(一九二一年),太虚大师在北京讲经时,芾煌当场提出了佛学上七点疑问,请太虚大师解答。
一、烦恼因缘有身–五阴,身因缘有烦恼。为是先有身后烦恼?为是先有烦恼后有身?若先有身,身则无因;若先有烦恼,未有身时,烦恼寄于何处?若烦恼与身俱毕竟无生,于第一义则通,于世谛则失;若失世谛,还破第一义谛。
二、《梵网》载,供养法师,应自卖身,及男女身。既是出家菩萨,云何有男女可买?若卖弟子,云何不失慈悲?又与戒卖男女色之条,云何不相矛盾?
三、药王菩萨焚身供佛,自是得一切色身三昧以后之事,非谓初心。《梵网》谓若不烧臂供养诸佛,非出家菩萨。此已摄初心,然仅限于出家菩萨。今传戒制度,则不论在家出家,一切需烧,又知其难行也,烧则从轻。不知何所依据?《净名》谓∶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即是出家。今云何乃以烧身指为出家?若出家即已烧身,以何精究一切佛法?若可轻烧,何如勿烧?
四、佛告优婆离,声闻戒与菩萨戒,因缘异,心异,庄严异,方便异。是故,声闻戒净,非菩萨戒净;菩萨戒净,非声闻戒净。声闻以求有为破戒,以一念不求于有为净戒;菩萨以不求有为破戒,以无量劫戒中常处有中心不生悔为净戒。以此经推之,似无一人同时兼受二戒之理。今之律师,大抵次第即授二戒,此与佛意有无违碍?云何行持?
五、《涅盘经》言∶我灭度后,以佛法付诸国王、大臣、百官及四众弟子,若破戒辈,不名比丘,名秃居士。而《梵网》第六戒,又禁说四众罪过。夫说犹不可,当云可治?今北方寺院多违半月说戒之制,是以犯戒者多,而佛法因以不振。我辈既有护法之责,又 破戒之罪。若有确见比丘非法行为之时,究应干涉与否?彼既向不诵戒,则无从于说戒时白其罪过;若置不问,则佛法将益坠落,亦增众生疑谤三宝之罪。其将何以处之?
六、小儿腹病,医谓有虫,若不以药下虫,则谓疾视其子之死而不救;若救子病,势必杀虫。二者何以兼顾?又春夏间,沟坑臭秽,易生疾疫,不以防毒药水洒治,则滋传染,药水洒之亦必杀虫!园里治树,农人耘苗,亦有不能两全之虑,如何处理乃得其宜?又推不肉食主义,则应绸衣革履不可穿,肥皂洋烛不可用,一切发酵之物不可食,乃至茶水不可饮。闻香片等茶,曾由猪油熏治,油漆之屋不可居(颜料中多加猪血),即素餐之色亦不可用(以素菜中多调「味之素」,此物是荤)。总而言之,即处又荆棘难行。出家人远离尘俗,或可屏除。在家人未免应酬,何以善处?
七、迦叶、阿难是佛传法弟子,《涅盘经》是佛最后说法,理宜付与传法之人,乃说此经时,佛偏禁此二众与听,则《涅盘》与《法华》何异?况诸阿罗汉与闻涅盘者固甚多耶?阿难谓为魔着,然佛既能破阿难禁咒之迷,宁不能救魔着之困?况说经将毕,佛终救之,何不早拔将来共闻正法?迦叶并无魔着,佛入涅盘,恒沙界外菩萨尚来供养,如何迦叶近在耆 崛而不知?直至灭后七日,乃始知之耶?
以上七问,见于《太虚大师全书》第十七篇。观其七问,可知其于佛学理解的程度,太虚大师之解答,亦见《太虚大师全书》,文长不具录。
芾煌大约是一九五五年前后在北京逝世。享年七十九或八十岁。在他逝世之前,曾把韩清净的百馀万言遗着《瑜伽师地论科句披寻记》整理一遍。该书于一九五九年始打字复印百部,供三时学会会员参考,而芾煌已不及目见了。
(于凌波着)